开放仍是互联网的主流 12月3日,KK第一次登上了长城,他穿着一件又脏又旧的橙色羽绒衣,看上去就像一个普通的老头,只有脚力还能看出当年背包客的风采,一路不停地有小贩兜售纪念品,他三两步就把对方甩下了。好几次,他站在垛口向关外眺望,风吹起了他的胡须,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寒冷,他的面颊变得通红,“你们觉得长城真的可以起到防御作用,真的守得住吗?” 第二天他又回到了城里,在798参加一个公众交流活动,大老远赶来的年轻人把现场挤得水泄不通,“以前,没人愿意说他们是工程师,因为人们会认为他们在制造一些害人的东西,相当不cool。但随着互联网的出现,技术变得更加柔和,人们开始想知道技术后面的故事。人们对谁制造了推土机没兴趣,却希望知道谁发明了某个软件。于是,这个行业,包括这个行业的人也cool了起来。”仿佛是为了证明KK的话,现场大屏幕蹦出一条微博:“本以为是Geek大会,没想到有那么多美女现身!” 人物周刊:在互联网的早期甚至是仅仅几年以前,免费和开放看起来还是互联网的未来,但是苹果公司的成功提出了另一种可能? KK:没错,但是我想免费的趋势仍在继续。苹果是取得了成功,但苹果的成功与整个世界比起来,还只占很小的部分,苹果在iTunes上卖了数以十亿计的东西,但是免费的东西价值远大于此。我不太认为像苹果这样搭建一个封闭平台的做法会在未来成为主流,当然,它会成为某些人的选择,就好像一些人愿意购买非常昂贵的汽车,这一块的市场会非常之好,但其余大部分的市场不属于它。开放仍然会是互联网的主流,就像Android一样。 人物周刊:如果有一天乔布斯来向你征求一些建议,你会说点什么? KK:他永远也不会来向我征求建议的。我采访过他,虽然我很尊敬他,但我并不喜欢他,我个人认为他是个混蛋(jerk),他极其傲慢,让数以千计的人对他言听计从,让他们确信他想要做的,也就是他们想要做的。他个性非常强势,几乎不大会听别人的,虽然你可以以其他的方式影响他。但既然你要问建议,(思考很久)我想其中一个大概是如何培养他的接班人,不然,他不在了,苹果也就完了。可我不觉得他正在考虑这个问题。 人物周刊:有没有什么理念,是你特别想让公众接受,但是失败了的? KK:有不少,我首先想到的便是在互联网上减少匿名。当然,我的意思不是取消匿名强制实名,而是认为匿名不利于互联网的发展,大多数时候人们应该使用真名,这也是Facebook成功的原因之一。当然,这是双向的,不仅是民众和消费者,政府官员也应该透明起来,我是透明化的鼓吹者。总之,有人说了什么,就应该为他说的话负责。 人物周刊:你说自己也算一个Nerd(可以理解为对技术或者其他动脑领域格外有兴趣甚至迷恋的人),想对中国的Nerds说些什么? KK:首先,你们得知道,全世界各个国家都有Nerds,不必感到自己是异类。其次要记得,Nerds掌握着技术,可能有着巨大的力量,但权利和责任是对等的,也许一些Nerds要求的是各种各样的权利,但不要忽视了责任,请正确和聪明地使用你们的能力。第三点是为成功做好准备,当然我并不了解中国的Nerds面临的很多具体困难,虽然我知道你们有审查,有GFW,还有版权问题。就美国最近20年在互联网上的经验来讲,很有可能情况是这样的:有些东西看起来永远也不会变化了,但一旦有了变化,就会变得非常非常之快,快到人们难以想象。你们会赚很多钱,但要记得还有比赚很多钱更重要的事情。 人物周刊:你是非常乐观的人,但我想知道的是,你对未来还有哪些担忧? KK:对一些技术的发展,我确实有些担心,它们包括机器人智能、电脑病毒、基因工程以及纳米技术,它们的共同点是能够自我复制和生长,极小的变化便可能导致失控,因此隐藏着危险。虽然人们相信这些问题都能解决,但目前还没法解决。所以当我们在这几个领域做一些事情的时候,虽然我不会说不要去做,但我得说,应该密切关注和留意。 人物周刊:有没有可能技术的发展反而成为控制我们的工具,就像我们在《1984》和《美丽新世界》里看到的那样? KK:这是有可能的,所以要永远牢记提防这种情形。但我认为与之相反的、反控制的力量也会存在,而且很有可能会占据上风,毕竟,控制比“放手(let go)”更难一些。 人物周刊:当你的孩子离家时,你送给他们一袋子工具,如果你要给中国的年轻人一些工具的话,你会给我们些什么? KK:应该是一些实用的工具,比如锤子、胶带什么的,总之不必是那些高科技的工具,而是可以在宿舍里用得着的、可以修一些东西什么的。你知道有趣的地方在哪里吗?没有这些工具之前,你不会想到用他们,一旦你有了,你会发现他们真的非常有用。我总是随身带着一把小刀,当然,我来北京要坐飞机,所以这次就没带来,即使我这一天只在办公室里坐着,我都会用它用上五六次,很难一一解释其用途,总之我开始用它之后,就离不开它了。 人物周刊:说说你应对信息过载的经验吧。 KK:把你自己解放出来,也许是一个月一次,也许是一星期一次,就像礼拜日一样。你会清空脑袋,重新认识自己,并且从另一种角度去看待科技。这是其中之一。另一方面,我们应该尝试新事物,但不要想着尝试一切,如果你整天都和科技打交道,可能会连你自己都不认识了。所以,试着把你的手机放下,去林中徒步吧。 我们究竟想要什么? 人物周刊:宗教对你的影响? KK:我很晚才皈依基督教,宗教让我试着去理解万物的起源、人类的起源。它不只是给了我一个答案,更重要的是,有了信仰,我不再畏惧提出那些科学上不大会提的问题。我们正在创造越来越多的人工智能、越来越多的机器人,而机器人也会创造更多的机器人,我们就是它们的上帝,我们会明白做一个上帝意味着什么,怎么当一个好的上帝,宗教可以帮助我们思考这些问题,这是从一个非常实际的科学的角度去思考上帝。 人物周刊:你曾说过,科幻作家是当代的神学家。 KK:因为他们在探索着真正的大问题,比如宇宙如何起源、意识的本质是什么等等,他们创造了种种故事来回答这些问题,他们会考虑如果不只是生物才有意识,技术产品也有意识会怎么样,如果人类可以获得永生会怎么样,如果我们能永不遗忘一切事情又会怎么样,这些正是以前神学家才会提的问题,但是神学家们现在都不考虑这些大问题了,他们都研读圣经去了。而所有科幻小说累积起来,其实给了这些大问题一些相当有趣的答案。 你读过奥拉夫•斯蒂伯顿(Olaf Stapledon)的作品吗?他就是一种对人类的未来具有宇宙视角的观照。我想,在造物的进程中,我们只是其中一种有灵性的生物而已,我们制造这些东西干什么?我们究竟想要什么?我想我们不只是属于家人朋友,也不只是属于国家甚至地球,如果放在星系的层面去看,我们其实没有那么特别,在宇宙的其他角落一定有其他生命体和智慧文明,我们只是茫茫宇宙中极小的一部分,你明白了这些,会更加谦卑。 人物周刊:科幻和宗教,哪一个对你影响更大? KK:噢,这个我真的不知道,两者对我影响都很大。 人物周刊:问KK一个问题,你会问什么? KK:你心目中的英雄是什么?或者,如果你有一个愿望,能实现任何事情,那是什么? 人物周刊:我们想听听这两个问题的答案。 KK:第一个问题是哲学家梭罗,我一直很推崇他。如果只能实现一个愿望的话……(想了很久)可能其中一个答案是,让每个人都多活20年,也许会发生一些事情。 (责任编辑:admin) |